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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中年男子, 头颈压得极低,手中拈着的杯盏却僵在了案前似的,一动不动。

  谢策嗤之一笑, 声音却压下去,众人不敢抬头去望的御座上,只听得见谢策不辨喜怒的雄浑声音。

  “既是求娶戚家的女儿,那,庆国公以为如何呢?”

  “……!”

  戚嘉学手中攥着的杯盏吓得一抖,晃出来几滴清酒到袖口,他顾不得擦,连忙放下杯子就从桌案后起身,弓腰低头地到殿中跪下,叩首。

  “臣,臣……臣不敢妄言……”

  “儿女婚嫁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既是戚白商的父亲,有何不敢啊?”谢策顿了顿,话沉下来,“朕叫你说,你就说。”

  戚嘉学伏地的冠帽都哆嗦了下,半晌才终于咬牙出口:“白商自小离家,不在,不在府中,臣不能妄断她婚事,还须,还须问过她自己的意思……”

  “……”

  此言落地,众人如何反应戚白商不知,她自己却着实意外地抬了抬头。

  连一旁的宋氏显然都出乎意料,含恨切齿地瞪了她一眼:“竟能哄得你父亲为你扛住了陛下威严,你还真是了得。”

  “哪及大夫人,”戚白商冷淡垂眸,“为挑拨父亲与我母亲关系,竟敢妄自非议陛下后宫之事,也不怕触怒龙颜?”

  宋氏脸色顿变:“戚嘉学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未曾,”戚白商轻言,“夫人不打自招罢了。”

  “你——!”

  二人言语交锋间。

  御座上,谢策轻眯起眼,停了两息,才将那压得戚嘉学快喘不过气来的视线挪走了,徐徐落向主殿后方。

  “既如此,那便依你的意思,戚白商何……”

  “在”字未出。

  “陛下。”

  御座下,左席座首,忽有清影侧身,合手作礼:“臣有议言。”

  谢策眼神沉下:“戚家府内之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语气仍是温和,但个中警告之意分明。

  却抵不过那道身影如玉山倾折。

  谢清晏伏地叩首:“臣与婉儿大婚既定,戚家之人便是臣之至亲。”

  “……”

  满殿寂然,一众大臣官眷们纷纷惊目望来。

  上首的长公主更是面色微变,紧张地攥紧了织锦长袖,望了眼阶下的谢清晏,又目光栗然地看向御座。

  “好一个至亲啊……”谢策虎目轻眯,“好,那你说罢——抬起头来,看着朕的眼睛说!”

  迎着御座上神色沉冽至极的帝王,谢清晏平袖在前,缓声:“巴日斯求娶戚家女,若是两情相悦、男婚女嫁,我朝并无通婚禁令。”

  他停顿一息后,在长公主用力摇头的示意下,平静续道:

  “但我大胤,断不能以女子婚嫁之身由,向外邦行和亲妥协之举——还请陛下圣裁!”

  一言毕。

  如所意料,谢清晏在谢策的眼中第一次看到了他对他毫不掩饰的震怒杀意。

  谢清晏视若无睹,义无反顾地折腰跪身,叩首到底。

  而有了他作枪锋,原本还在低议的大臣们,尤其是早已按捺不住的言官们,此刻纷纷带着怒容起身离席。

  “谢公所言不错,请陛下三思!”

  “我朝决不能与外邦和亲、有违祖宗礼法啊陛下!”

  “可北境若再动干戈,势必是劳民伤财,谈和未尝不可!”

  “时移世易,岂能守古不变?”

  “请陛下三思!!”

  “……”

  满殿杂声间,两派文官吵得不可开交,几乎要撸袖子肉搏了。

  角落里。

  太子太傅云德明身后,靠在后案的云侵月头疼地望了一眼文官们纷乱的身影间那道跪地岿然的背影,便收回视线。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云侵月扶额,叹道,“谢琰之,你怕是疯得彻底。”-

  一场岁贡宫宴,在文武百官险些赤膊相见的“热闹”里收场。

  戚白商等女眷先离了宫,回府后也不得安眠,半梦半醒地捱过了一夜,才听前院小厮来禀,说公爷与长公子都在回府的路上了。

  戚白商匆忙梳洗穿衣,到前院去,正遇上了归府的戚嘉学与戚世隐。

  “父亲,兄长,陛下可有决议了?”戚白商径直问道。

  “只说是待年后再议……”

  戚嘉学面色熬得憔悴,欲言又止地看向戚白商,最后摆摆手:“也罢,过两日就是除夕,那就到年后再说吧。”

  戚白商面露迟色。

  戚世隐似是察觉了什么,停了停身,低声道:“谢清晏被陛下罚了脊杖。”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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