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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揽玉赶紧出班门一看,只见几分钟前还干净的包干区域,沿着墙缝却出现一团团的纸屑。谁做的这等损事?

  郑揽玉急得满脸通红,却无从辩解,视线再往上,正对的是班级内窗。

  夏雅的位置。

  腾的一下火气上来,郑揽玉返回班上,却见到夏雅拦着扣分的执勤员苦苦哀求,叫对方网开一面,不要扣班上的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可能徇私?干部们统一口径说不行。

  眼看这么下去真要扣分,郑揽玉彻底慌了神,怕班级荣誉受损,也怕主人知道后责罚自己。到底是太年轻,这种场合还是第一次应付,无数双眼睛都紧紧盯着自己,赋予千万吨重压,其中包含着无数不信任、质疑、失望的眼神,如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肩头。

  “我、我……”他摁住颤抖的嗓音。

  “对不起,这次能不能先通融……”

  “打扰一下。”

  班门被敲响,沉闷三声,间隔规律恰当,掷地有声地夺走所有人的注意。

  裴初原。一身干净利落的墨色制服,标志般醒目。权利的游戏,金字塔顶端的孩子,是上届的优胜者。此时此刻,和有求于人的郑揽玉相比,显得既高贵又不缺道理,戏谑瞥他一眼。

  “发生什么事了?”会长问。

  立刻有人上报包干区的情况。

  “我记得,包干区的检查是周二上午,今天不是周六么?”裴初原微笑着翻看学生会守则,“虽说是顺带检查,但临近期中考试大家都忙着复习,包干区的纸屑似乎太苛刻了。”

  “啊,会长说的对。”值日生忙道。

  裴初原抿唇一笑,来到郑揽玉面前。

  “下不为例,副班长可要注意了。”

  郑揽玉谨慎地点了点头,低声道谢。

  到了走廊上,郑揽玉看着将守则放入制服口袋的裴初原,终究没忍住:

  “你为什么帮我?”

  “我是在帮你么?”裴初原抚平袖口褶皱,好整以暇地道,“似乎,我并没有为你的无能而找补的义务吧?”

  看这只蠢笨的爱宠仍然不解,裴初原嫌恶地蹙起眉,真想不到李双睫会把信任给这么一个愚钝的家伙,郑揽玉有什么好?貌美无脑的金发碧眼洋小伙,笨蛋美男的路线到底走够了没?

  一想到就是这么个男的和自己争女神,关键是裴初原还争不过他,气得他想一枪毙了自己!不行!一把手枪总共有六发子弹,首先把郑揽玉宋恩丞这些好色之徒统统枪毙!夏雅这个阴险毒辣的女同也要枪毙!给天一发给地一发,最后给自己胸口来一发,然后———他死也死在李双睫的怀里!

  死在李双睫的怀里,感受这个女人的温暖气息,她也许会恨他,用沾血的手愤怒地给他一巴掌,这就是最后的晚餐;也许她会心疼他,把耳朵放在他的胸口处,听他逐渐微弱的心跳,说他真傻,何必为了她去殉情呢?

  这时候,他就会用最后一口气说:

  你去我的会长办公室找一封遗书。

  对,裴初原给她留了一封遗书、一封情书———这是一封———一封陌生男人的来信。这是他在第一次鼓起勇气和她搭话之前就写的一封信,关乎他的本心,他索求或即将乞讨的一切。

  在信中对她示爱,写何时何地第一次遇见她、窸窸窣窣的落叶、孤单而衬映强壮的路灯,写她的面容,十六岁的十七岁的十八岁的,写他如何彻夜思念她———他看过那一篇短篇小说,只恨自己没有生育能力,不能为爱人生下一个和她眉眼相似的小女孩子。

  除此之外。

  没有区别。

  他既然这样热烈地爱着她,活着和死去都没有分别,他可以分出一发子弹抵在她的脑门上,声嘶力竭地问她到底有没有在意过他,对,不是爱,他清楚地明白她不会爱几面之缘的人。

  后来他更痛苦,真像书中撰笔的女主角那般,她不记得他了!甚至一个被她威胁着脱下最后一件上衣的男人,她不认得了!如果眼泪能收集,裴初原的手背能抹出一整片咸腥的海洋。但即便眼泪汇成海啸,他也不舍得拿枪抵在她的脑门上,他放两声空枪。

  最后一发递给她。

  说心爱的。

  你来决定我的生死吧。

  这些他都不敢说,写进信里吧,他的信整夜不停工,越写越多,原以为这些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最后却被李双睫的父亲发现了,作家热情地煽动自己的眼泪,说他简直像另一个他。

  就这样,他得到岳父的喜爱。

  当然,这也是后话的后话了。

  眼下,裴初原既然还没死,就得拼尽全力守护好李双睫的一切,包括她的班级。这才是他帮郑揽玉的原因。

  “我帮的是李双睫,不是你,别自作多情。”他低声,“今天怎么回事?她不是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

  低级错误,郑揽玉简直是无地自容,他懊恼地抹了一把泛红的鼻尖:

  “主人今天请假了。”

  “请假了?她吗?”从不请假的人。

  “是,她感冒了,请假在家休息。”

  剩下一件事也不知该不该告诉他,但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眼下,他和裴初原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守好李双睫的江山,那就可以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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