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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寺庙中有寺学的传统,不过它并不局限于佛教藏本,包罗万象,但凡诸子百家、文字训诂之流的藏书,寺中都藏有,故而洛阳士子也时常来寺中与僧人交游。

  不到一旬,裴琢玉就从永福寺清众的手中得到来自长安的《金花集》,集书馆的文学风气随着士人、僧侣的游学传遍两京之地,士人们对刻本好奇,同时也争相效仿,在聚会的时候也弄出个“银花帖”。裴琢玉在寺中与僧人、士人们交游,不免也会参与到其中,写些文章诗赋。

  只是两京之间的往来何其频繁,跟昭文寺维那来往的禅师便带了一些洛阳士人的文章。

  集书馆中校书的娘子们也会前往昭文寺去祈福、抄经,这么一来,文章也传到了她们手中,几经周转送到病体支离的宁轻衣手中。

  “她在洛阳。”

  第48章 梦幻泡影

  草木繁茂,绿荫如盖。

  风吹来,树影如水中的藻荇摇摆。

  裴琢玉放下了笔,揉了揉手腕,停止抄写经文。

  寺中日子大体是清静的,能安一安那颗飘游不定的心,摒弃许多的杂思。偶然感到寂寞的时候,可以与寺庙中的香客交游,听她们说些红尘中的为难事。

  要么就是挂牌替寺庙中的人看病,僧侣大多了解医道,至少比阎闾间的庸医强些。

  或者就是去寺里的戏场听戏——两京之地,自然是消息传播最快的,从长安出来的郑举举她们早就来过一趟,人虽然继续游历了,但排的戏文留在了这处,成为俗众打发时间的利器。

  恍惚中,裴琢玉也会觉得在永福寺中终老也是个好选择。

  至于宁轻衣——

  想当年惊才绝艳的驸马能替她出谋划策,如今归来,那接替自己的事业不是顺理成章?

  她会的,驸马都会;她不懂的,驸马都懂。在官场中待过的人,一定会有她比不上的圆滑和玲珑手段。

  她跟清河公主就不该有稀里糊涂的开始,如果没有被撩拨心弦,又哪里会有惨淡的、让人痛楚的后来?

  她既然能够抛却过去的记忆,为什么不能将近年的都忘掉?

  她什么都不用记得,于是她就能拥有完美无缺、自由自在的自己。

  裴琢玉坐在树荫底下发呆。

  耳畔象征着暮色即将到来的鼓声清晰地传来,幻化做道道波纹荡漾。

  过路的沙弥口中还念叨着“凡所有相,皆属虚妄,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①。

  人一着想,要如何撒手?将种种虚妄都放下呢?

  她忘尽前尘,是怎么做到的?难不成还要再跌一次悬崖吗?

  纷涌的思绪总是在无法预料的时间如浪潮扑面打*来,裴琢玉只能通过抄经让它们沉寂下去。

  可抄经、供奉无非是为了保清河平安长宁,裴琢玉又哪能真的获得自在?

  寺中的尼师和蔼亲切。

  裴琢玉坐在佛堂中,迷茫地询问:“记得不能放下吗?”

  “不是。”

  “忘记是放下吗?”

  “不是。”

  “敢问尼师,何为放下?”

  尼师道:“放也不放。”她注视着裴琢玉,温声说,“苦念放下也是执与妄。”

  裴琢玉似懂非懂。

  她抛弃的前尘,与其说放下,不如说回避对吗?

  裴琢玉在自己的苦海中沉浮,苦参抛去尘心之道。

  但有情根没有慧根,要怎么才能将一切都参透呢?

  还没等她从沉沦苦海中出来,来自长安的人就到了。

  永福寺是皇家敕令建造的佛寺,纵然不属于官寺之流,可也处处以皇家意愿为行事准则。

  跟裴琢玉私底下关系再好,也不可能为了她得罪清河公主府。

  “我不回去。”裴琢玉说。

  可这四个字没有人会听,公主已经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得将人带回去。

  来的都是暗卫,是训练多年的好手,纵然裴琢玉有点对付地痞无赖的拳脚功夫,也不可能是这帮训练有素暗卫的对手,没一会儿,就被拿下了。

  裴琢玉不满,可又无可奈何。

  她不明白,清河公主又将她带回去是为了什么?公主所赐之物仍旧在公主府中,至于行路的钱财,也都留在新安馆舍中,她身上唯一跟公主有联系的只有那枚玉佩,难不成要取回去留给驸马吗?

  裴琢玉越想越觉得委屈,眼中噙着微微的泪,泠泠的,又因种种情绪交错,像是泛着寒光。

  哒哒的马蹄声在耳畔回荡不已,裴琢玉的呼吸急促起来,想要从稀薄的空气中,得到那么点支撑自身的力量。

  变故实在来得太快。

  她始料未及,她只愿意选择逃避。

  清河公主府中。

  一找到裴琢玉,便有人快马加鞭,先行一步赶回长安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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